谣言就这么传出来了。
皇上不去后宫,是因为喜好龙阳。
而我就是他身边娇藏起来的小男宠。
【霸道皇帝强制爱】的话本在京城畅销。
后宫那些如狼似虎的妃子看我时的眼神恨不得撕了我。
林深却不当回事。
大力拍着我的肩赞道:「肱骨之臣啊肱骨之臣。」
「陛下,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的事?」
我和林深在冬日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
濒死时闪过一道白光,再次醒来我们就变换了身份。
林深叹了口气,面色惨淡。
他日日苦于前朝后宫的折磨,做梦都想着穿回去。
「再穿不回去,王大将军就要谋反了,我这如花似玉的男大就要死在古代了。」
他摇头:「朕这一生如履薄冰啊。」
死装。
可我面上却笑着安抚。
「要不陛下今晚就去王皇后那里过夜吧。」
他脸一红,死死摇头。
「去不了一点。我要是真去了和这古代人还有什么区别。」
连着半月,林深不愿意去后宫。
王将军找上了门。
以家宴的名义将三人聚在一起。
我尽量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
王将军率先开口。
「陛下,匈奴频犯边疆,如今正是苦寒之时,怕是免不了一场硬仗。」
林深皮笑肉不笑。
「朕也知晓,可如今的大秦委实没有再战的精力,还是应当以休养生息为主。」
「陛下说得是,但破巢之下,安有完卵,还是要以百姓安危当先。」
两人剑拔弩张,一句话八百个心眼。
还是王皇后打断了这场闹剧。
「哥哥,这种时候就莫要说朝政之事了,陛下平日里就够烦了。」
她温柔笑笑。
王将军眼睛滴溜溜一转,注意到了我。
「皇上身边这小太监长得真是细皮嫩肉,臣瞧着倒是格外喜欢。」
「臣布菜这小太监不顺心,你过来给我盛碗鸽子汤。」
我身子一僵。
这一幕好似在不少宫斗剧都看过。
按理来说,我是林深的心腹,这时离开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一瞥。
林深果真铁青着脸。
「奴才、奴才……」
我犹豫在原地。
王将军黑脸呵斥:「怎么?难道我还叫不动你一个依仗着旁人鼻息的小太监了?」
指桑骂槐被他玩明白了。
大秦皇帝少年登基,这江山表面姓林,实则是王家挣来的。
那张龙椅藏着的是王将军金戈铁马半生,大刀下的白骨森森。
「王将军。」
林深起身:「朕亲自给你盛。」
他神色如常,修长好看的指尖捏着汤勺。
瓷碗被递给了王将军。
「啪叽——」
王将军挑眉:「臣方才练武练得时辰长了,手没力气,皇上莫怪。」
功高盖主,这厮是直接把皇上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屋内瞬间寂静。
林深抿紧了唇,晦暗的眸子盯着他。
忽地一笑。
「无事,朕再给你盛一碗。」
家宴过后,王将军心满意得地走了。
林深半靠在龙椅上,眉眼疲倦。
「呆子,这皇帝还真是难做啊,比高数都难。」
我上前为他捏着额间。
「林深,我想家了。」
「我也是。」
他拉过我的手,神色间是少有的认真。
「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那时的我们彼此对望着,谁都没想到这句承诺背后的代价如此沉重。
重过盛世、万民、权柄。
家宴结束当晚,林深在御书房批了整夜的折子。
王皇后宫中的烛火,燃了整宿。
一早,我领着圣旨去她宫中送赏赐。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招属实被林深玩明白了。
我看着身后宫女端着的绫罗绸缎、金银赏玩,叹了口气。
王皇后客气,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陛下政务繁忙,昨夜在御书房忙了一夜,这才没空过来看娘娘。」
她温柔笑笑,似是半点不气。
「本宫知晓的,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说着,她拍拍我的手。
「倒是劳烦富贵公公了,这样的雪天还要跑一趟。」
「来人,快给公公端碗热茶来。」
她的贴身大宫女秋月亲自奉上茶水。
我有些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接过茶水。
「多谢娘娘。」
「富贵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贵人,本宫自然不敢怠慢。」
我心一惊,猛地跪在地上。
「娘娘言重了,奴才不敢当。」
冬日里的寝殿不知为何没燃起炭火,缝隙中扑进来的雪花落在膝盖上。
上首良久没说话。
饶是我再蠢笨,也看出这王皇后是把温柔刀。
锐利又不显锋芒。
「你瞧你,怎地这般胆小。」
王皇后亲自将我扶起,甚至帮我掸了掸身上的落雪。
「快回去吧,皇上还在等你回话。」
彻骨的寒意让我稍稍清醒。
还未走出这凤仪宫,秋月被推了出来。
这是个瘦削、寡言的宫女。
几个大力的太监将她按在雪地中,直接拿着粗长的棍子打在她的背部。
凄厉的叫声响彻宫中。
可下一刻,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竟是连句喊叫都不敢发出。
那血一点点流出来,混杂到雪地里。
我呆住了,浑身僵硬。
颤着手问:「这是怎么了?」
「秋月方才违背礼节,惹了娘娘生气。」
大太监手很重,秋月很快就断了气。
死时眼瞪得浑圆。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断送在深宫中。
可周围人对此平平无奇。
我攀着红墙一步一顿地回了御书房。
「林深。」
哭腔一下蔓延开来。
林深立刻丢下手中的笔,抱住腿软的我。
「怎么了?和我说。」
他温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别怕,朕是皇帝,没人敢动你。」
我稍稍回了神,啜泣着。
「秋月死了,秋月死了。」
他愣了下,半晌才想起这人是谁。
王皇后带进宫的家生子,最忠心的贴身宫女。
他拥住我。
「别怕,朕在。」
等到我哭累了,就这样在林深的怀中睡了过去。
深宫怨魂,其实是常事。
我坐在门槛处,看着冬日的漫天雪。
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这皇宫的尽头。
幽静深邃的宫道像是会吃人的鬼祟。
福公公来了,他是原皇帝最信任的太监,见的多听的多。
「怕了?」
他啐了口:「这宫里就这样,咱们奴才的命不是命,是草。」
「像你这种胆小的,还是尽早想法子出宫吧,不然下一个秋月就是你。」
他的话像是开玩笑。
太监断了根,这辈子都出不了宫。
可我听进去了。
这个操蛋的世界,我得尽早走。
福公公打量了我眼:「真是不知晓皇上看上了你什么地方,娇气爱哭,像个姑娘似的。」
御书房炭火烧得很足,我没了打瞌睡的心思。
满脑子都是秋月临死的惨状。
「呆子,倒水。」
林深敲了敲我的脑袋。
「喳。」
我下意识地回道。
他正批阅着奏折,又是那位王大将军的。
「真是气死我了,这王家恨不得坐在皇帝头上拉屎,呆子你过来瞅瞅。」
嗯。
的确。
奏折上洋洋洒洒写了王家这些年的功绩,明里暗里控诉林深苛待他们。
通篇只有一个意思:【升官】
林深捏捏眉心,疲惫道:「武官至多正二品,王家有了,还有了个皇后,他们到底还想干什么?」
「想做皇帝呗。」
我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白了我一眼,「你说我要是主动把皇位让给王家,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累了。」
「不会。」
「而且我俩极有可能死无全尸。」
他沉默了,低下头继续写奏折。
没过半刻,内务府来人了。
「陛下,今夜若是您再不去后宫,怕是皇后娘娘要找奴才的麻烦了。」
太监苦着脸,脑袋垂在地上。
林深闭上眼,终究还是点了头。
「罢了,去皇后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