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系统都在激动地问我：「我们终于要去走救赎剧本了吗！」

我没有理它。

我寻着这似地牢的路径直至深处，站在了一坐铁牢门前。

地下斗兽场一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战斗失败后，会得到同僚们的亲切问候。

就像现在——地牢深处的小隔间里，沈酌正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承受着一群人的围骂踢打。

我踱步走到门前，歪着头看着里的一切。

围殴的那些人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这里的客人，什么样的癖好都有。

闻讯前来的管事到是个人精。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卡片后，连忙陪着笑，试探性地问我和沈酌的关系。

「我是他的姑姑。」

这个身份，是系统早就帮我安排好的。

【你现在是他继母的妹妹，按理论也算是的姑姑，可以用这个借口领养他，将他带出来。】

管事的一惊，连忙让人里面的人停手。

他惨败着一张脸连连鞠躬：「小姐，我们不知这位是您侄子！」

里面的人见他如此，也连忙跟着颔首道歉。

就连地上的少年，闻言后也抬了头。

虽然他努力掩藏住脸上的神色，但我还是看见了他暗自亮起的眼睛。

我笑了笑。

这孩子，以为我是来救他的。

连系统也这么认为：「原来你早有计划，刚才是我错怪你了宿主！」

哪怕他不认得我，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姑。

他竟然会轻易地相信与期盼天降救星这种事。

这种好事情，当时是要打碎啦！

于是我让管事帮我搬来了一把座椅。

在系统的问号声中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管事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便理所当然地应了我的要求。

那群动手的人起先还有些犹豫，但在看我没什么反应，甚至眯着眼喝起茶后，便放开地变本加厉的折辱起了沈酌。

而地上的少年，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忍受着周身传来的拳打脚踢，始终没有出声。

我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着。

没有同情、没有悲悯，更没有心怀愧疚。

系统：「完了完了，这还救赎什么啊，他不恨你就不错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恨有什么不好？」

我还能让他在更恨一些。

因而在他们的殴打结束后，我踩着轻快地脚步走进了这所罪恶之门。

蹲下身，用手抚过少年伤痕累累的脸。

我问他：「沈酌，恨不恨？」

他没说话，也不理会我，颇有些倔强的意味。

旁边的一个光头男立马踢了他一脚，「小姐问你话呢，哑巴啊？」

沈酌被踢的一声闷哼，被迫抬眼看我，只是眼里没有什么好目色。

我也不恼，让人松开他。

然后掀开裙角，从大腿一侧拔出一把开了刃的刀，翻了个花刃递在了他的手里。

地牢里瞬间诡异的安静。

我轻笑着问他：「会用吗？」

他沉默了两秒，摇了摇头。

「那我教你。」

我俯在他耳边，用仅他能听见的音量，漫不经心地教着他如何在三招之内割断对手的喉咙。

沈酌的身体由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僵硬。

我知道他明白了我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学会了。」

我笑着起身，看着眼神复杂、犹豫地看着我的沈酌。

然后没给他任何选择的转头对刚才在殴打沈酌格外出众的光头男说道:

「我现在给你给你一个机会。

「你看到了，我给他一把刀，而我现在想要看一场斗兽，只要你能杀了他，我就会帮你勾销案底。

「当然，也会给你一笔不低于你期望的报酬。」

光头男闻言，完全掩盖不住自己的喜色。

他大概是觉得我这个要求仿佛是在给他送温暖一般。

甚至吊儿郎当地问我：「您想看他怎么死啊？我怕死太惨，脏了您的眼！」

那话语里的调笑与戏谑惹得一旁的人都跟着吃吃笑了起来。

只有沈酌一双黑眸，沉沉地看向我。

我仍旧毫不闪躲地回应他的视线。

我当然知道这个光头男是他的杀母凶手之一。

他的生母是被我这个身份的姐姐买凶致死的。

我就是故意的。

而对光头男来说，这是他的战绩，在沈酌进了斗兽场之后，他更是当笑话讲给了沈酌听。

这种亡命之徒，十四岁的沈酌当然打不过。

他险险几次，差点要被夺了刀。

光头男为了展现自己，像是逗弄街边的一条狗，沈酌狼狈的模样惹得哄堂大笑。

系统此刻更是恨不得把上下五千年的教育史灌输进我的脑子里。

我拄着胳膊，一直无动于衷。

直到——

光头脑嗤笑着又踢了沈酌一脚，少年承不住力，捂着断掉的肋骨眉心簇起。

「看看你这模样，真是和你那漂亮妈死前一样，我见犹怜啊，哈哈哈哈，你别说，那女人的滋味是真他娘的——」

少年猛然睁开了眼。

我看着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青筋暴起。

然后对上了我的。

我挑了挑眉，笑着捻了捻指腹上的茧。

结果如我想象的一般，很精彩。

沈酌在三刀之内，割断了光头男的咽喉。

温热的血溅在了我的脸上。

刚才还在碎碎念的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我是让你来救赎他的，不是让你来教他杀人的！」

我面不改色的起身，走过去，看着少年脱力般地跪在地上，踩上他的手，微微用力，碾压。

看着他逐渐忍痛有些惨白的脸，额头上的汗细密珠。

「沈酌，这种感觉如何？」

我笑从他手里拿过沾满血的匕首，在他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向他伸出手，问他：「要不要考虑考虑和我走？」

而眼前垂首的少年像是带着最后的挣扎，他抬起的眸中带着希冀:「你...真的不是来救我的吗？」

我嗤笑：「不，当然不是。」

「可是，」他指了指我身边的虚无，「它不是让你来救我，让我当一个好人的吗？」

嗯？

我看了看我的身边。

反应过来。

他是在说系统。

系统也惊呆了：「他他他他，他能看见我？」

沈酌看向他的目光，无声地证明了一切。

他继续说道：「你们不是都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吗？妈妈是，爸爸是，老师是，他们都是，为什么姑姑...不一样呢？」

他轻声呢喃着，姑姑两个字咬的略微有些拗口。

像是在找着一个什么理由。

既然他发现了系统，那我更无须在装了。

我会意地拍了拍他的肩，终于像是一个安慰晚辈的长辈。

「只有你的敌人才会希望你变成好人，学会隐忍软弱。

「而我，是来教你强大的。」

我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溅上的血：「虽然我是你的姑姑，但我带你回去不是拯救你，带你过少爷日子的，你要对我展示我可以留下你的意义。」

沈酌沉默了许久。

随后垂了垂黑如鸦翼的睫，回了我一声：「好。」

我有些不满，但对于一个孩子，我还是决定压着耐心再度警告他：「最后的机会，重新说。」

他的身子僵了一瞬，像是被被人戳穿了什么小心思。

我很给面子的装作没看见。

因而，他最后向我伸出了手，放在了我的手心中，沙哑着疲惫的嗓音回应我：「好的，姑姑。」

我满意极了。

让人简单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当着一众人的面和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带着他走出了地牢。

直到回了家，消失了许久的系统先发表了一个「你揍了他，就不能揍我了嗷」的声明。

才忍不住问我：「宿主，你明明是在帮他报杀母之仇，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瘫在沙发上，捂着疲倦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回复：「因为等待着别人的拯救与帮助，本就是一场自我堕落。」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自己。」

杀了光头男，是沈酌第一次以恶制恶。

而我这之后，还能够平安无事的带他出来。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这种滋味，如毒蚀骨，一旦沾染，便再也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