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朝霞苑,主母住处。
“现在是顺德四十八年,不是顺德三十八年?”
“是,夫人。”
“本县主芳龄……二十六,而不是刚及笈?”
“是,夫人。”
“对面这个神情莫测的男人是本县主的夫君,而且成婚十年?”
“是,夫人。”
“……”
彩云你在说什么鬼话?
尤朝暮目瞪口呆,老天爷瞎了眼吗,她可是堂堂明雅县主,前几天才刚举行的及笈礼,怎么一睁眼,突然就成了二十六,还嫁了人?
十年的时间她就这么睡了一觉,睡了过来?
再说这人怎么看也不像她那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未婚夫,宁安侯世子江荆之十年后的样子——
难不成岁月是把杀猪刀,刀的人面目全非吗?
尤朝暮心情有点复杂,偷瞄廊下面容俊美,眉眼锋利如刀的高大男人。
尤朝暮崩溃的抹了一把脸,对自幼服侍自己的彩云小声问道:“本县主怎么一点记忆都不记得,我的荆之哥哥呢……”
一道男人的沉声插了进来:“你自然不记得,一个傻子能记得什么?”
尤朝暮立马看向男人。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她现在确定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她原本的未婚夫江荆之。
“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岁年本来站在廊下,不知何时已然走了过来。
尤朝暮紧张抬起头,两相对视,看着眼前蓦然放大的一张脸,惊的她猛的往后仰差点摔倒。
慌乱间,尤朝暮向前伸手,攥住了他的袖子。
一眨眼,她的腰上多了一条强劲有力的大手。
尤朝暮刚要脸红起来,就被许岁年一句话打断。
“你这是投怀送抱?怎么,疯疯癫癫的时候谁都不认识,如今刚清醒过来就要和我闹?”
“看清楚,我是昭狱紫衣首领许岁年,你的夫君,不是你心心念念的荆之哥哥!”咬牙切齿的语气,话里不知是酸还是什么,锋利的眉眼透着一股气劲儿,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小白眼狼,只知道江荆之,从来不认得他……
“谁,谁投怀送抱了,登徒子!”
他明明是故意的,还强词夺理!
尤朝暮气恼推开他,站稳后又皱眉:“许岁年,从未听过,我怎么会嫁给你?”
当年,她及笄后的第三天就是婚期,就算她这十年丢失了记忆,也不应该嫁给一个陌生人。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许岁年被尤朝暮推开,怀里一空,僵了一刹那将手背到身后轻轻握拳,低头看她,眸光变得阴沉。
他在心里回答她的话:为什么,因为你疯了,又一夕失去皇帝的庇护,江荆之算计你解除了婚约,另娶她人。
这样的人,配得上她这般惦记?
许岁年皱着眉头,心里有醋意,但想到她如今的夫君是自己,反而笑了。
许岁年不紧不慢的松开拳头:“你我的婚约,自然是……”我厚颜无耻求来的。
许岁年未尽之意,到底没说出口。
尤朝暮又不知他心声,只看见他笑了,顿时气得不行。
彩云居然还在她身边看好戏。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便宜夫君,一个是她相依为命的贴身丫鬟。
尤朝暮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你这个登徒子!”
一定是他趁人之危,把她给娶了!
谁给他的胆子!
等她进宫,一定要向皇祖父告他一状不可!
许岁年看尤朝暮生龙活虎的样子,眉头松缓,语气都轻快些许:“登徒子一词是说陌生人的,你我成婚十载,已是多年夫妻,待日后……”
日后,见鬼的日后!
“本县主要与你和离!”
……
房间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你确定你要同我和离?”
“自然!”
一睁眼就是十年后,自己还凭空多出个夫婿,换谁谁能接受得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确定要同我和离?”许岁年隔着一张桌子猛的凑近她,眸色暗红,阴沉着一张脸瞧着令人望而生畏。
尤朝暮被许岁年的模样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不敢说话。
不过别说,这人生气又隐忍的样子还怪吸引人的——
一旁的彩云第一次看见大人发火,十分担心自家夫人,说到底,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咦,夫人脸怎么红了?
别是气的吧。
尤朝暮艰难移开目光,避免自己沉溺在皮相之中。
“自然确定,彩云,替我收拾东西。”
许岁年怒极,见她不肯松口,不知怎的竟笑了,答应了下来。
“好,都依夫人。”
“夫人三思啊!”彩云听到许岁年答应了,突然就跪了下来,“夫人,您要是和离了,咱们可就没地方去了啊,奴婢流落街头不要紧,可您千金之躯……”
尤朝暮正得意的脸,一下就绷不住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没地方去,县主府……”
她尤朝暮是当朝县主,母亲是公主,自小受皇祖父疼爱,没有地方可去?开什么玩笑!
彩云哭诉:“早在十年前,皇上就收回了您的县主府,公主出家为尼,公主府重兵把守,驸马与公主和离后,也不知所踪……皇上还下旨不准您再进皇宫,如今除了许府我们真的无处可去了!”
尤朝暮当场被镇住了!
这比得知自己一觉睡到十年后还要震惊!
什么叫皇上收回她的县主府?
什么叫公主出家为尼?
什么叫驸马与公主和离不知所踪?
什么叫她不能再进宫,什么叫除了许府无处可去!
这贼老天,有病?
尤朝暮张嘴欲言,仿若被卡住了一般说不出来话,不知所措,最后挣扎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
母亲与父亲一向恩爱,怎么会和离,母亲还出了家,皇祖父他——
彩云:“您忘了?一切事情都是从您劝公主和驸马爷和离开始的呀……”
啥,她把自己双亲给搅离了?
尤朝暮呆了,然而祸不单行。
一直没出声的许岁年此时悠悠地问:“夫人还想和离吗?我的确是趁人之危娶了你,若你想和离,我不拦着你。”
“大人,您之前可不是这么……”
“毕竟我是登徒子,夫人你能忍?”许岁年直视尤朝暮,深沉的眸子淬着暗光。
不能忍也得忍!
尤朝暮看了急得不行的彩云一眼,又看了看一边说风凉话,面上故意唱反调的某人,沉默良久权衡了一下利弊。
最后,尤朝暮扬起笑脸温柔道:“能忍,夫君你放心。”